7
我还在思索，科里来了一个男生，想要问今年曲主任的研究生名额有没有满。
我带着他去找了师哥，师哥看着那个男生的成绩直摇头，又去找曲主任，很快回出来了。
「你对曲主任招研究生的标准有了解吗？曲主任说你的资质欠一点，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。」我看着师哥卖着关子，不太明白他究竟想说些什么。
「我以前了解过的，我有师兄曾是科里的医生，规矩都懂的，这次来就是想问问现在标准有没有改变，我好去准备。」
「哦，既然这样，那我就直说了，现在查得严，主任最喜欢收的是金条，转账会有记录，现金也有编码，礼物他也不喜欢，听我的就买金条，买盒水果或者点心，把金条放盒里，当面给他就行了，他肯定满意。」师哥压低了声音，说着还用手指比了一个「耶」。
我诧异地看着师哥「熟门熟路」地介绍着「规矩」，不禁震惊曲昊天究竟有多贪婪。
送走了这个男生，我打电话问爸妈有没有给曲昊天送礼，听着他们的支支吾吾，我就没有再问下去，答案已经很清楚了，我气愤地撞着墙，可是什么也做不了，我不能去告发曲昊天受贿，行贿的人是我的爸妈。
第二天那个男生就提着「肉松小贝」来了科里，我借口要检查一下，打开了包装盒的夹层，仔仔细细地查看了金条和证书。
「是按照曲昊***任的要求准备的吧？」
「放心吧，妥妥的。」
「好，那你拿进去吧，主任在医生办公室呢。」
曲昊天正在医生办公室和其他医生谈话，他早知男生的来意，满脸笑容地接过盒子，还把里面的肉松小贝分给了周围的几个医生，他咬了一口肉松小贝，笑眯眯地看着男生：「嗯，是个好孩子，很好吃啊！老师喜欢！」
曲昊天的脸上噙着笑，嘴角还蹭着几丝肉松，他掂量了盒子的重量，一脸欣慰地拍着男生的肩膀：
「做了我的研究生，就是到了我们科，以后都是一家人，不会亏待你的！」
我讪讪地笑着，和大家一样向那个男生行着注目礼。
曲昊天，你的贪婪真的是每天都在刷新着我的认知。
8
再次陪曲主任出门诊，看着他慈眉善目的脸，耐心地给每一个患者问诊，开检查，开药，我没有半分敬仰，甚至感觉曲昊天还不如一个江湖骗子，江湖骗子只谋财，而曲昊天又谋财，又害命。
一晃就到了十点多，不断有卖药的，卖器械的，卖检测的，卖耗材的，卖论文的……轮番进来送水送吃的，师哥都仔仔细细地收了放在桌子下面。
「曲主任，您看上次和您说的会议……」
「会议会议，会什么议，我都说了不去，也不给我钱，在我这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行了？你家要是这么抠抠搜搜的什么都没有，就不用来找我了。」
「主任，我家是外企，确实是没有……」
「赶紧走，少在我眼前晃！」
主任勃然大怒，那个背着双肩包的人悻悻地从外面关上了门。
「你们啊，都要记住，这种什么都不给，想要空手套白狼的厂家，就不用搭理他，别人家都有钱拿，凭什么他就不给，不给钱，什么也别想卖。」
「主任，那要是这个药真的对患者有用呢？」我看着曲昊天贪婪的嘴脸，不禁提出了来自灵魂的问题。
「有用又不是对我们有用，患者拍拍屁股就走人了，顶多留下个锦旗，锦旗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服穿？到手的真金白银才是真的。」
曲昊天还在骂那个「双肩包」，我低着头掩饰自己的厌弃，曲昊天就像一只巨大的黑洞，吞噬着周遭的一切。
「咚咚咚。」那个叫肖颖的女人推门进来：「呦，是谁惹主任生气啦？」
我看着她妩媚的样子，还是有点不适，就起身去洗手间，刚推门出去，就碰到刚刚被轰出去的双肩包，正落寞地坐在门口。
「我是曲主任的学生，曲主任经常这么刁难你吗？」
「哎，岂止是刁难，他还向院长建议直接把我们的药断了，这样就可以把机会留给那些给钱的厂家。」
「曲主任这么厉害啊，还能向院长建议。」我暗暗揪心，没想到曲昊天有这么大的势力。
「院长是曲主任的老丈人，人家可是一家人。」
看着他摇着头感慨这就是「现实」，我的心中很不是滋味，还好上次没有把张晟的事情贸然上报，要想把曲昊天连根拔起，难度确实是我这个小小医学生无法想象的。
我留了双肩包的联系方式，就去洗手间了，再回去的时候，只有师哥在收拾东西，说主任还有会要开，已经上楼了。
我和师哥把收到的各种东西抬到病房，他就去忙了。
我翻看着一沓又一沓的资料，有各种厂家的产品资料，还有曲昊天随手记下的一点内容，都没有什么能扳倒曲昊天的信息，我毫无头绪。
科室群里发了一个会议二维码，别人都在午休，谁也不想听，我没心思休息，就插上耳机，用手机扫了码，本以为可以打发时间，顺便充实一下自己，没想到耳机里传来了「啊~啊~呀~呀~」的声音，还在提起「套儿」。
只是一瞬间的惊诧，我就冷静下来，寻找着是谁发出的声音，查到了，声源来自于「胸外-曲昊天」。
我颤抖着手指，感觉呼吸都凝滞了，心脏在剧烈地跳动，我深呼吸冷静下来，这是绝佳的机会，我马上录下了这段音频，思索着要怎么利用。
如果直接公布出去，不过就是一桩桃色新闻而已，并不能对曲昊天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，要想真的扳倒曲昊天，首先要先搞定他背后的院长，也就是曲昊天的老丈人。
那就要让院长知道这件事，如果把录音交给院长，就只是下下策，还是要拿到真凭实据，可是以我的身份，又没法到主任办公室翻找。
我焦急地在科里踱着步思考，能自由进出，还能翻垃圾桶，保洁阿姨！我依稀记得上一世，科里有医生赖保洁阿姨偷了洗手液，保洁阿姨直接闹到了***这件事才得以平息，如果这一世，保洁阿姨真的找到了东西……
我立刻去找了那个保洁阿姨，拜托她马上去我们科收垃圾。
「阿姨，最近一直在查医疗垃圾有没有好好分类，您要记住了喔，乳胶制品比如乳胶手套都是算医疗垃圾的，千万别搞错了，上次主任放错了，有个保洁阿姨就差点被罚钱了！一直闹到院长那免于此难。」
也不知道阿姨能不能听懂，但愿她能吧。
她拿着垃圾袋就上楼了，我也跟着她去「看好戏」。
还没有进科里，就听到走廊有震天响的高跟鞋声，是肖颖出来了。
我看着保洁阿姨进了主任办公室，没一会就听到了保洁阿姨的大嗓门：
「乳胶制品就是医疗垃圾，你别欺负我老太婆不懂！」
「你敢说这不是乳胶制品？真恶心，在办公室干这种事。」
「我不管，我要找院长评理去！还有没有王法？」
只见保洁阿姨手里嫌弃地掐着一个东西，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出来了。
保洁阿姨虽然上了岁数，但是经常做体力活，身体又硬朗又灵活，她甚至没有等电梯，顺着步行梯就下楼了。
「小陈，你快去步梯追，我等电梯追，记住，一定要追上！」
曲昊天急吼吼地冲出来，掐着腰在电梯间喘着粗气，指挥着我下楼追。
我冲向步梯时，余光还瞥到正在等电梯的肖颖很自然地贴了上去。
大概追了两层，我就停下脚步，看着保洁阿姨蹒跚的背影转着圈下楼。
我默默祈祷她能顺利找到院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