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泠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踉跄着走出那个赌场的。
刚踏出门,强撑的最后一丝力气耗尽,眼前一黑,她彻底陷入了昏迷。
再醒来时,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,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。
医生见她苏醒,松了口气,语气带着一丝怜悯:
“你昏迷了这么多天,怎么一个来看望的家属都没有?”
许泠枳只是轻轻摇头,喉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。
她摸出手机,屏幕亮起,瞬间被无数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的提示卡得停滞。
黎时延的消息占据了满屏。
消息从最初的日常、到后来的询问、最后变成焦急,电话也打了上百通。
可人却始终没有出现。
许泠枳面无表情地划掉那些刺眼的通知,目光落在下方**发来的消息:
“你要的资料找到了,你在哪?我来找你。”
厚厚的文件袋很快送到了她的病床前。
许泠枳靠着枕头,指尖冰凉地翻开。
白纸黑字,像最锋利的刀刃,一字一句,将她那颗本就摇摇欲坠的心,凌迟、撕碎,再狠狠碾入冰窟。
林茜。
这个名字背后,是黎时延几乎疯狂的青春。
他们是青梅竹马,自幼相识。
年少的黎时延,所有的热烈和叛逆都给了她。
他会翻墙逃课,只为给她送一份早餐;
会在她生日时,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下她多看了一眼的裙子;
更曾因为校外混混对她吹口哨,他单枪匹马去找人,被打断一根肋骨也没后退一步,直到对方低头道歉。
直到大二,黎时延去外地参加一个至关重要的竞赛,手机关机放在考场外。
偏偏那天晚上,林茜下晚自习回家,在巷口被几个混混拖走。
等黎时延第二天看到无数未接来电,疯了一样赶回来时,看到的是缩在病房角落、眼神空洞、身上满是青紫痕迹的林茜。
那个向来冷静自持的少年,第一次彻底崩溃,他凭借零碎线索,硬是揪出了那几个混混。
没人知道具体过程,只知道那几人后来都进了ICU,再然后,以重罪被判了顶格刑期。
连那些在背后对林茜指指点点、散布风言风语的人,也被他用各种手段收拾得再不敢多嘴。
可林茜还是垮了。
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和抑郁症,需要长期、昂贵的心理治疗和药物维持,林家很快负了高额债款。
黎家不愿意插手,黎时延就辍学到处打工攒钱,每次结的工资都毫不犹豫转给林茜。
黎父黎母看着儿子为了林茜几乎毁掉前途,跪下来求他放手。
他不肯妥协半步。
为了钱,为了能继续支付林茜高额的医疗费,也或许只有站得足够高,才能更好地保护想保护的人。
黎时延继续了学业,毕业之后尝试创业,疯狂抓住所有能获得投资的机会。
但还是不够。
他与许泠枳的婚姻,是他当时能抓住的,最快的跳板。
而他对许泠枳所有的“好”与“平静”,不过是因为,他所有的激烈情绪,所有的爱恨痴狂,早已在少年时代,为另一个女孩燃烧殆尽了。
婚后,林茜拒绝再接受他的‘施舍’。
她开始四处**,这次惹上赌场的人,就是因为家中债务迟迟未还,被逼着用自己抵债。
文件从许泠枳颤抖的手中滑落。
原来如此。
从头到尾,她不过是他退而求其次的‘将就’。
是他快速攫取权势与金钱的‘方式’,也是为了能拯救心中白月光的‘垫脚石’。
那些无微不至的“好”,那些纵容一切的“宠”,全都建立在冰冷彻骨的利用之上。
“呵。”
她喉咙里溢出一声短促的冷笑,带着无尽的自嘲。
这样的人,她竟然还可悲地交付了真心。
刺骨的寒意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,她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。
她强撑着下床,吩咐司机过来。她要去找黎时延,当面问个清楚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