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建弘不知道尤初的想法。
他从茶几柜里重新找了一个完整的茶杯出来,用热水清洗消毒后,他在幽幽热气中继续严厉道:“尤初,收收你的脾气,不然没人能和你好好过日子。”
尤初冷笑了一声:“不过就不过。”
因为过去为了和刑斯远和谐相处,她早试过许多次去湮灭自己的情绪。
斯远冷淡她,她微笑,刑斯远疏离她,她大度,但尽管如此刑斯远依旧和尤月悦走得近,甚至还会在尤初因此内耗哭泣时,厌烦告诉她:“别在我眼前哭,吵。”
所以现在尤初已经想明白了,既然有人存心不想好好过,那就都别过了。
尤初平静看着尤建弘:“我把刑斯远重新还给尤月悦吧?”
尤建弘猛地一愣,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:“你是不是疯了!”
尤初拿过尤建弘手中的茶杯,想喝点东西暖暖胃。
“我没疯,我和刑斯远结婚三年,但是刑斯远的心却一直都在尤月悦的身上,尤月悦也一直都想要将刑斯远抢过去,外界更是巴不得他们在一起,那我何不成人之美呢?”
曾经尤初想不通这点,因为她爱刑斯远。
但现在,刑斯远想和尤月悦在一起,想娶尤月悦为妻,那尤初就让他娶,也主动将位置让出来。
可是“啪”地一声,尤初的话语刚落,一道狠辣的巴掌声便已经响起!
“尤初!当年刑尤两家有机会联姻,是你一定要挤掉姐姐,又哭又求将联姻的机会抢过去,结果现在你说要让你姐姐重新嫁给刑斯远,你是要让我尤家丢尽脸面吗!”
尤建弘从尤初成年后,已经很久没和她动手,可是今天他实在忍不下去。
早知如此,当年他真不应该由着刑斯远和尤初那么顺利地结婚。
尤初没有回答,被尤建弘打偏了脑袋,她手上的热水洒出茶杯,烫地她指腹发红,杯子也脱手重重摔在地上,四分五裂。
她可惜的想:今天她大概是犯了天条,所以一点热东西都到不了嘴里。
但就在气氛剑拔弩张,仿佛火药一点就爆时,一阵脚步声匆匆响起,管家着急赶来。
“先生,二**,姑爷来了!”
尤初一顿。
下一刻转过头,刑斯远的身影果然印入了她的眼帘,和早上出门时的正经样子相同,男人一身挺拔,周身好像自带冰冷结界。
但在看见尤初脸上的红肿时,他身上的冷意更是明显。
尤初知道,刑斯远大概在嫌弃她丢人。
可是看着刑斯远,尤建弘的态度却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,一改之前的怒容满面,他笑着迎上前:“斯远,你怎么来了?”
刑斯远道:“公司有个好项目,我想提前和伯父说。”
“是城南那块土地的事吧,听说刑氏打算在那里建造一座全帝都最大的游乐园,我本来以为你们得在各大设计院公开竞标呢。”
尤建弘有这么好的生意落在心里,原本还生尤初的气,现在也消失无踪了:“斯远啊,你处处为我尤氏着想,真是比我的亲孩子还要贴心。”
刑斯远礼貌:“是尤伯父您的设计院值得信赖,所以自然优先考虑。”
尤建弘脸都快笑烂了:“哈哈哈,斯远你真是的!”
刑斯远虽然清冷,但纵横职场多年,他的情商却不低。
他若是想让一个人开心,那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情,偏偏尤初在刑斯远那儿只有不开心。
也就在这时,一阵香风袭来,却是石书兰披着羊毛小披肩,从楼上走了下来。
身为常年养尊处优的贵妇,虽然石书兰人到中年,且嫁过两次人,但她依旧保养得宜,身上也和亲女儿尤月悦一样,总有种装模作样的味道。
就像之前尤初和尤建弘在楼下吵架动手的时候,石书兰仿佛不知情般一直没出现,现在刑斯远来了,她就好似忽然开眼,快步来了。
果不其然,下了楼梯,石书兰目标十分明确地就走到了刑斯远身前,好似亲丈母娘看见了亲女婿,对他嘘寒问暖,亲热异常。
尤初脸上疼,胃里也恶心,看着眼前这“一家三口”总有种想吐的感觉。
或许是她的心思太过直白了,下一刻,石书兰还是看向了尤初:“小初,我知道你今天是来为昨天伤了月悦的事,对姐姐道歉的,但月悦宠你,说不需要你道歉也没关系。”
尤初知道石书兰这是在欲擒故纵,可她刚要开口,刑斯远却淡淡启唇:“那就不道歉了。”
石书兰:“......”
尤初忍不住莫名地看了刑斯远一眼,疑心刑斯远怎么这么说话?
但没等她想出答案,尤建弘已经欣慰地感慨:“月悦温柔体贴,从小到大,她真是比小初不知道懂事多少。”
尤初:“......”
那种想吐的感觉,又再次回来了。
可是听着尤建弘对女儿的夸奖,石书兰却很满意,也嗔怪道:“月悦善良,但你别总这样夸她,毕竟小初在这里,听了又该不高兴。”
尤建弘威严的脸上沉了几分,显然是再次想起了尤初许多次的无理取闹,于是根本不想顾及逆女的心情,下一刻他直接带着刑斯远上楼看望尤月悦,故意撇下尤初不让她跟着,免得他又伤害大女儿。
尤初本来也不想跟着,更不想看刑斯远和尤月悦你侬我侬的戏码,她单独坐在客厅里休息,好消息是清净后她胃部的痉挛已经缓解,坏消息是她之前脸上挨的巴掌太厉害,疼痛没消失,发生了转移。
也就在这时,管家张叔拎着一个医疗箱小心走了过来:“二**,我帮你上点药吧。”
尤初抿了抿唇,声音此时才软了几分:“谢谢张叔。”
在尤家,要说唯一对尤初好的,也就只有张叔了。
此时轻轻给尤初上着药,张叔也真是心疼:“二**,你不要总是和先生硬碰硬,更不要和姑爷分开,这样最后苦的是你。”
因为尤初如果真和刑斯远闹掰,离开了邢家,那尤建弘也不会接受不听话的尤初重新回到尤家。
到时候两边都待不了,尤初会无家可归的。
但张叔不懂的是,他以为尤初讨好刑斯远,不忤逆尤建弘,她就可以有家了吗?
于是在脸上的痛被凉丝丝的药减缓后,尤初摆了摆手想对张叔说要离婚的决定,可就在这时,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却是之前上楼看望尤月悦的刑斯远,竟然这么快又下来了。
他的目光掠过尤初涂着药的脸,问:“在说什么?”
“我在说,你现在应该满意了吧?”
尤初到嘴的“离婚”绕了个圈,阴阳怪气道:“你逼我回尤家,让我挨了一巴掌,帮尤月悦狠狠报了仇,你开心死了吧?”
刑斯远眯了眯眼,黑眸中情绪深沉,竟是忽然生气了。
“我开心?”刑斯远一字一顿,总能保持冷静克制的男人,只有在面对尤初时才会失控:“如果你能好好道歉,那根本不会有那么多麻烦。”
尤初快被气笑了:“是啊,你就巴不得我对尤月悦一直俯首跪地,这样你才不觉得我是麻烦!”
刑斯远冰冷了面容,这次直直看着尤初静默了许久,他才闭了闭眼,隐忍地将手**裤袋。
“算了,你刁蛮任性,孩子脾气,这次被打也是让你长个教训,免得以后再犯,在帝都的名声更糟。”
言下之意,这次被打,是尤初活该。
而尤初本来还想争辩个是非曲直的心,在刑斯远的这句话下,瞬间也凉了下来,丧失了所有想沟通的欲望。
因为刁蛮任性,这就是刑斯远对她下的标签,在这样的刻板印象下,她还有什么好说的?
“行吧。”尤初轻轻扯了扯唇角道:“这一巴掌后我会永远记住,总有一天,我离你们这些尤月悦的狗腿子都远远的。”
刑斯远没有回答,显然又当尤初在口无遮拦闹脾气,他冷冷看了她一眼便提步先从客厅离开,头都没回一次。
尤初站在后面看着刑斯远的背影,不期然间,她想到网上许多人都说男人婚前婚后不一样。
以前,尤初觉得刑斯远就是她生命中最温暖,最善良的大哥哥,但结婚了她才发现,这个男人就是这全天下最残忍冷血的刽子手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