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从老宅里跑出来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。
我找到了爷爷家里收藏的旧相册,还有一些箱底的文件。
在一堆陈年的单据里,我翻到了几张死亡证明。
大爷爷,姜松山,死于1978年冬季,死因:意外,高处坠物。
二姑奶奶,姜松美,死于1979年夏季,死因:意外,溺水。
还有一位我从未听过的三叔公,姜松木,死于1980年春季,死因:意外,食物中毒。
他们的死亡年份,都紧紧挨着爷爷被野驴所救的那一年!
而死亡的季节,也和爷爷日记里提到野驴异动的时间线,隐约吻合。
我拿着这些东西,再次找到了李婶。
李婶看着那些泛黄的证明,再看看我手里的日记本残页和那张被划花了眼睛的照片,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“作孽啊……真是作孽……”
她浑浊的眼睛里,满是悲悯。
“小明,我跟你说,山里的生灵,特别是这种通了灵性的,它们有自己的规矩。***当年,不光是‘强留’,他是‘夺子’啊!”
李婶的声音压得极低,仿佛怕被什么东西听见。
“那双‘送神鞋’,根本就不是送那头母驴的。那头小驴,恐怕当时已经受了伤,或者有了别的什么变故,活不成了。母驴把它带下山,是想找个地方,为它完成某种仪式,送它最后一程。***出现,打断了它,还把小驴带回了家……”
我脑中轰然作响。
原来,那句“留下吧,我养你过冬”,在母驴听来,是何等的讽刺和残忍!
它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夺走,看着本该帮助孩子解脱的“仪式”被中断,它的痛苦和怨恨,该有多深!
“那句‘养你’,是山里最大的禁忌。”李婶的脸色变得苍白,“你救了它,是恩。但你说‘养’它,就是主。你剥夺了它的自由,等于宣布了它的所有权。对于灵兽来说,这是比杀了它还难受的侮辱!***,是好心办了天大的坏事啊!”
我彻底明白了。
那双草鞋,本该是小驴的“解脱”,却成了爷爷无意中“囚禁”它的物证。
那头母驴,几十年来徘徊不去,不是为了报复,而是在用最惨烈的方式,一遍遍地提醒我们姜家:
你们欠我的!
你们欠我的孩子一条命!
你们欠我们一场迟到了几十年的……解脱!
就在我陷入巨大震惊和愧疚中的时候,我的手机疯狂地响了起来。
是妈妈!
我心头一紧,赶紧接通。
电话那头,不是***声音,而是一阵“噼里啪啦”的碎裂声!
紧接着,是妈妈带着哭腔的、极度恐惧的尖叫!
“小明!小明快回来!家里……家里出事了!它……它进来了!”
“妈!怎么了!谁进来了!”我对着电话大吼。
“是……是驴……”***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,“锅碗瓢盆都碎了!门一直在响!外面……外面有驴在叫!”
她的话音未落,电话里就传来一阵刺耳到极点的驴鸣!
那声音,怨毒,凄厉,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!
“哐当!”
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,似乎是门被撞开了。
然后,电话就断了。
“妈!妈!”
我对着已经没了声音的手机疯狂大喊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,几乎要窒息。
来了!
它来了!
它不再满足于暗中的骚扰和制造厄运!
它要直接报复了!
它要……要人了!
我疯了一样往外冲,李婶在我身后大喊着什么,我一个字都听不见。
就在我冲出院子的瞬间,医院的电话又打了过来。
我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手机。
“姜先生!***……***醒了!”
我愣住了。
电话那头,护工的声音带着惊奇和一点恐惧。
“他突然就睁开眼了,一直在叫你的名字,你快回来看看吧!”
我掉头就往医院跑,可没跑两步,我又停下了。
妈妈有危险!
我该怎么办?我到底该怎么办?
就在我天人交战、几乎要崩溃的时候,我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。
是一条短信,来自一个陌生号码。
上面只有三个字。
“它……来了……”
我瞳孔骤缩。
这个语气……是爷爷!
我立刻回拨过去,无人接听。
我再看那条短信,下面还有一行极小极小的字,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打出来的。
“别……别管我……”
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,又在下一秒凉了个彻底。
绝望。
前所未有的绝望,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。
母亲在家中遭遇袭击,生死未卜。
爷爷在医院徘徊在生死边缘,却用最后的气力警告我。
那个“驴灵”,它在同时向我们一家三口下手!
它要我们家破人亡!
我站在村口的路灯下,看着远处无边的黑夜,身体里某个一直被压抑的东西,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。
恐惧,愤怒,不甘,还有一点被逼到绝境的疯狂。
我对着那片黑暗,用尽全身的力气,发出了一声嘶吼。
“不管你是什么东西!我告诉你!我不会让你得逞的!”
“你想让我们家不得安宁,我偏要安宁给你看!”
“我爷爷犯下的错,我来还!”
“我姜明,今天就在这里发誓,无论付出什么代价,我都要阻止你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