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把休书拍在赫连锋脸上的时候,整个王府正厅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。
这位赫赫有名的活阎王,我名义上的夫君,正端坐在主位上,慢条斯理地吹着茶沫。旁边,
是他新纳的侧妃柳莺莺,柔弱无骨地靠在他椅背上,涂着蔻丹的手指正捏着一颗剥好的葡萄,
娇滴滴地往他嘴边送。“王爷,尝尝嘛,可甜了。”赫连锋眼皮都没抬一下,只微微张了嘴。
就在那颗葡萄要碰到他嘴唇的瞬间。“啪!”一声脆响,不是葡萄落地的声音。
是我那封连夜写好、墨迹淋漓的休书,带着我全部的力气和憋了三年的窝囊气,
狠狠甩在了他俊美却冰冷如石雕的脸上。纸张刮过他高挺的鼻梁,留下一条浅浅的红痕。
葡萄滚落在地,沾了灰尘。柳莺莺吓得“啊”一声尖叫,花容失色地往后缩。
满屋的丫鬟婆子、侍卫小厮,全都像被施了定身咒,眼珠子瞪得溜圆,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。
死寂。绝对的死寂。赫连锋吹茶的动作顿住了。
他缓缓地、缓缓地抬起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,看向我。里面没有惊讶,没有愤怒,
只有一片冻死人的漠然,还有一丝……被冒犯的、高高在上的审视。他伸出两根手指,
拈起从他脸上滑落到衣襟上的那封休书。动作优雅,慢得磨人。他垂眸,扫过那封休书,
声音低沉平稳,听不出丝毫波澜:“梁砚,你又在发什么疯?”“发疯?”我笑了,
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死寂的大厅,“王爷,您看清楚了,白纸黑字,休书。
”我往前一步,站得笔直,仰头直视他那双能把人冻僵的眼睛,一字一句,
掷地有声:“今日,是我梁砚,休了你赫连锋!”“从今往后,你我夫妻情断,恩义两绝!
”“王府这金丝笼,谁爱待谁待,老娘不伺候了!”柳莺莺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
带着哭腔,颤巍巍地指责:“姐姐!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!王爷待你不薄……”“闭嘴!
”我猛地转头,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去,“这里轮得到你一个妾室插嘴?‘待我不薄’?呵,
是指新婚夜让我独守空房,还是指三年冷落视我如无物?是指纵容你克扣我份例,
用馊饭打发我,还是指我风寒高热命悬一线时,你在外花天酒地?”我每说一句,
柳莺莺的脸就白一分,身子抖得更厉害。赫连锋的眉头,终于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。
他捏着那封休书,指节微微泛白。“梁砚,”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,
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,“适可而止。王府规矩,容不得你如此放肆胡闹。
收回这荒唐东西,回你的院子闭门思过。”“规矩?”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
笑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,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痛快,“王爷,您跟我讲规矩?
三年前您奉旨娶我进门,可曾给过我正妻应有的半分体面?
您用王府的规矩把我钉死在冷板凳上,现在倒跟我讲起规矩来了?”我深吸一口气,
压下喉头的酸涩,指着那封休书,斩钉截铁:“看清楚,赫连锋!这休书,
用的是你当初教我写和离书时用的澄心堂纸!墨是你书房里那块最贵的松烟墨!
连这休书的格式,都是你一字一句‘教导’我的!”“现在,我原封不动,还给你!
”“这王府,我梁砚,休定了!”说完,我转身就走。脊梁挺得笔直,一步一个脚印。身后,
是柳莺莺带着哭音的惊呼:“王爷!您看姐姐她……”还有赫连锋冰冷刺骨,
终于带上怒意的声音:“拦住她!”守在门口的两个高大侍卫立刻伸手。我脚步没停,
直接从袖中掏出两个小纸包,手腕一抖,白色的粉末精准地撒向他们面门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两个侍卫猝不及防,被呛得涕泪横流,捂着眼睛蹲了下去。
这是我用厨房里最辣的朝天椒磨成粉,又加了点生石灰特制的“防狼粉”。
对付不了顶尖高手,但放倒两个没防备的看门狗,绰绰有余。“废物!
”赫连锋的怒斥声传来。我头也不回,大步流星冲出正厅,穿过庭院,
直奔王府那扇象征着富贵与囚笼的朱漆大门。身后,
是王府骤然炸开的混乱和赫连锋冰冷刺骨的命令:“封锁府门!把她给我抓回来!
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