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朋友名叫邹志泽,今天是他的忌日,今年是他去世的第十年,据说他是个相当成功的企业家,房地产大佬还是什么,具体的丛溪也不特别了解,新闻里也搜不到此人……总之,她与这位邹叔叔实在是不熟。
只是,他是被父亲丛大明失手打死的,光是这一点,丛溪日日夜夜跪在他墓前忏悔认错都不为过,更别说每年忌日这一天过来瞧一瞧对方——这也是父亲丛大明的意思。
赶巧,墓地和监狱在同一个方向,离得不远,所以每年今日,瞧完邹叔叔,丛溪总会顺道去看一眼丛大明。
到了墓前,丛溪蹲下身,惯例看见一堆刚燃息的纸钱,和着好些丰盛的果品餐点,应该是邹叔叔的家人,他们来过了,刚走。
丛溪望着墓碑上的家属名,邹叔叔的妻子有个好听的名字:方润青,两人育有一子一女,长子名叫邹润,小女儿名叫邹青。只是看着这几个名字,丛溪都能想象出这一家人有多么相爱。
可是,那么相爱的一家人,却因为父亲的过失,就此阴阳两隔……不忍再想,她刻意将视线从那几个名字上移开,幸亏,幸亏他们已经走了。
丛溪不想碰见邹叔叔的家人,因为不敢面对,无颜面对。
“叔叔,我又来了。”
丛溪掏出包里的礼盒,从里头拿出一双定制的迷你跑鞋在邹志泽的照片前晃了晃,“叔叔,看看,喜欢吗?”
邹志泽生前喜欢跑步,天天都要从邻居刘师傅的水果摊前过,这是丛溪知晓的为数不多的关于邹志泽的信息,所以她猜想,送他跑步相关的礼物,他应该不会拒绝。
“叔叔,最近好吗?”问过这一句,她久久的沉默下来,看着墓碑上邹志泽的照片,她觉得亲切,大概是来过太多次,早已在心里将他当作亲近的长辈的缘故?
她不知不觉和他唠起了家常。
“叔叔,你说我奶奶啊,真拿她没办法,本身心脏就有问题,你知道的啊,那时候我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她救回来!现在稍微好一些了,不好好在家里养着,非要折腾去养老院,都跟我闹了大半年了,我知道她是不想拖累我,可是我又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养老院呢?万一出点什么事……你说呢?”
晨风习习,碑石冰冷,山间有鸟鸣,鸟鸣有回音,可是墓碑上的邹叔叔只是笑着,什么建议也没有。tຊ
又杂七杂八的拉扯了一大堆,已经快9点了,丛溪站起身,腿部立刻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酥麻,她弯身捏了捏腿,跟邹志泽说了声再见,“再见。”
又说:“明年见”。
不远处,方肃把自己隐在那株老柏树身后,望着丛溪在父亲墓前蹲坐成一小团的样子,忽地想起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来。
10年前,父亲出事后,母亲病倒,妹妹还小,时年21岁的方肃一力承担起所有事务,跑警察局、律所、法院,经过两个月的官司拉扯,最终二审一锤定音,肇事者丛大明因过失杀人罪被判10年有期徒刑。
方肃并不满意这个判决,杀人就是杀人,管你过失杀人还是故意杀人,杀了人就该偿命,凭什么过失杀人就只能判10年有期?!
他并非不了解法律,只是作为受害者的孩子,他早已溃散得失去了理智,非得要对方死,死了或许也不解气,那个杀人犯是个什么东西?他的命怎么能和父亲的命相提并论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