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的暴雨来得毫无预兆，噼里啪啦砸在医院急诊室的玻璃窗上，汇成一道道急促的溪流。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、雨水和一种无形的焦灼混合的气味。

林晚握着手里的缴费单，指尖冰凉。单子上那些数字像张牙舞爪的小兽，啃噬着她所剩无几的积蓄。母亲急性阑尾炎，手术刚做完，还躺在观察室里。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，可人只要平安，就值得。

她把单子折好，塞进旧帆布包的夹层，深吸一口气，走向儿科输液区。那里人声嘈杂，孩子的哭闹、家长的哄劝、护士急促的脚步声，交织成一片混乱的背景音。她三岁的女儿晓晓昨天开始发烧，反反复复，医生说有点肺炎迹象，需要输液观察。

晓晓很乖，烧得小脸通红，蔫蔫地靠在她怀里，只在针头扎进去时小声哼了一下。林晚的心揪着，轻轻拍着女儿的背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。

“妈妈……”晓晓声音沙哑，眼皮沉重，“我想睡觉。”

“睡吧，宝贝，妈妈在这儿。”林晚亲了亲她滚烫的额头，调整了一下姿势，让女儿靠得更舒服些。疲惫感海啸般袭来，她已经**十个小时没合眼了。母亲的病房在七楼，晓晓的输液区在一楼，她像个陀螺一样两头转。帆布包沉甸甸的，里面塞着病历、水杯、纸巾，还有她熬夜赶出来的几张服装设计草图。那是她唯一能挤出时间做的**，指望着能换点钱贴补家用。

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，节奏单调。窗外的雨势似乎小了些，但天色更加晦暗。时间一点点流逝，晓晓的呼吸渐渐平稳。林晚的头一点一点，意识在清醒和混沌的边缘挣扎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一阵尖锐的哭声猛地扎进她耳朵。不是晓晓，是旁边一个孩子，哭得撕心裂肺，年轻的父亲手忙脚乱，怎么都哄不好。护士被吵得过来查看，一时间，输液区更乱了。

林晚被彻底惊醒，下意识地搂紧怀里的孩子。低头一看，晓晓似乎被吵到了，不安地动了动，小眉头蹙着。林晚赶紧轻轻拍抚，目光无意间扫过孩子露在外面的手腕——那里光洁一片。

她心里咯噔一下。

晓晓左手腕内侧，有一颗小小的、淡红色的胎记，像枚小小的花瓣。她每天不知道要看多少遍，绝不会认错。

可现在，没有。

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起，直冲头顶。她猛地扳过孩子的肩膀，仔细看去。孩子还在睡，睫毛长长的，鼻梁挺翘，是个非常漂亮的小男孩。但这张脸……不是她的晓晓！

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，耳膜嗡嗡作响，周围所有的嘈杂一瞬间褪去，只剩下她自己粗重慌乱的呼吸声。抱错了？什么时候？怎么会的？她明明一直抱着晓晓！

记忆碎片混乱地闪回：她被旁边孩子的哭声惊动，似乎松了下手……护士过来维持秩序，人群推搡……她太累了，有一瞬间的恍惚……

“晓晓……”她声音发颤，轻轻摇晃怀里的男孩，“宝宝？醒醒？”

男孩被摇醒，睁开眼。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，瞳孔颜色比一般孩子要深些，带着刚醒的迷茫，但很快，那迷茫被一种清晰的不耐烦取代。他撇撇嘴，没哭，只是扭动着身体，似乎对环境和自己被陌生人抱着这件事感到极度不满。

这不是晓晓。晓晓醒来会软软地叫妈妈，会往她怀里钻。

“我的孩子……”林晚猛地站起来，眼前发黑，踉跄了一下。她环顾四周，输液椅上坐满了家长和孩子，哭声、说话声不绝于耳。她的晓晓呢？那个穿着浅蓝色小星星病号服、发着烧、手腕有花瓣胎记的晓晓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