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六的晚饭,餐桌上的气氛沉闷得像一块湿透了的海绵,挤不出半点轻松的空气。
婆婆做的红烧肉在灯光下泛着油腻的光,我却毫无胃口。
对面的公公周建国清了清嗓子,那是我熟悉的、每次要宣布重大决定前的开场白。
果然,他放下筷子,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布满褶皱的手在桌面上轻轻一拍。
“咳,我跟你们说个事。”
我和老公周浩同时抬起头。
“我决定了,让你三婶他们一家三口后天过来,在咱们这儿住半个月。”
他说话的语气,不是商量,是通知。
空气瞬间凝固。
我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,指节泛白。
我们的房子,三室一厅,除了主卧和公婆的次卧,就只剩一间我用作家庭办公室的书房。那是我加班、看书、唯一能喘口气的地方。
一家三口,住半个月?住哪里?睡地上吗?
周浩立刻察觉到我的僵硬,桌子底下,他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手背,轻轻捏了捏,带着安抚的意味。
他总是这样,像个灭火器,总想在火星燃起前就把它扑灭。
他对着公公,挤出一个笑:“爸,你看这……小蔓最近公司项目特别忙,经常要在家加班,书房都堆满了她的资料。再说,家里突然来三个人,也住不开啊。”
周建国眼睛一瞪,筷子“啪”地一声拍在碗上,声音尖锐刺耳。
“住不开?书房那么大个地方是摆设?资料就不能挪一挪?你弟弟好不容易来趟城里,想找找机会,我们做长辈的,不该帮一把?”
他转向我,语气缓和了些,但那份居高临下的施舍感却更重了。
“小蔓啊,我知道你工作忙。这事儿,不用你操心,我跟你妈都能应付。你呢,就当家里多了几个人吃饭,热闹热闹。”
“不用***心。”
这六个字像一把钝刀,在我心里来回地割。
家里的水电费是我在缴,柴米油盐是我在买,日常打扫是我在做。现在,他轻飘飘一句“不用***心”,就把我所有的付出都抹杀了,仿佛我只是这个家的一个摆件。
周浩还在试图争辩:“爸,这不一样,小蔓的很多文件都是保密的……”
“什么保密不保密的!一家人,还有什么秘密?”周建国不耐烦地打断他,“周浩,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,胳膊肘尽往外拐!”
我看着周浩瞬间涨红的脸。
我抬起头,脸上挂上一个完美的、温和的微笑,打断了他们父子俩的争执。
“爸,没事,都是亲戚,应该的。”
我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个休止符,让饭桌上的硝烟瞬间停了下来。
周浩惊讶地看着我,公公的脸上则立刻绽放出满意的光彩。
“书房最大,我今晚就收拾出来。三婶他们难得来一次,可不能委屈了。”我继续说,语气温顺得像一只被驯服的猫。
周建国欣慰地点点头,甚至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放进我碗里。
“看看,看看!还是小蔓懂事,深明大义!不像有些人!”他斜了周浩一眼,充满了胜利者的炫耀。
周浩在桌下用力捏了捏我的手,眼神里满是愧疚和感激。
我垂下眼,看着碗里那块肥腻的肉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懂事?深明大义?
这些词,是我结婚三年来,听得最多的夸奖,也是套在我脖子上最沉重的枷锁。
那晚,我没有让周浩插手。
我一个人,默默地将书房里成堆的文件、书籍、项目资料,分门别类地装进一个个纸箱。
那是我熬了无数个夜晚赶出来的方案,是我职业生涯的基石,此刻却像一堆废纸,被我亲手封存。
周浩站在门口,手足无措:“老婆,我来帮你吧。”
“不用。”我没有回头,“你去陪爸妈看电视吧,这里我一个人就行。”
他看着我冷静而疏离的背影,最终还是叹了口气,退了出去。
午夜十二点,书房被我彻底清空,变成了一间空旷的、毫无生气的客房。
我打开购物APP,没有丝毫犹豫。
三套全新的高档纯棉四件套,一千多。
三个不同颜色的名牌牙刷,三条加厚毛巾,三双日式软底拖鞋,又是几百。
我还特意为他们挑选了进口的沐浴露和洗发水,是我自己都舍不得用的牌子。
周浩洗完澡进来看我,看到我的购物车页面,眼圈一下子就红了。
他从背后抱住我,下巴抵在我的肩上,声音闷闷的。
“老婆,你真是太好了,委屈你了。我……我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。”
我关掉手机,屏幕暗下去,映出我毫无波澜的脸。
我转过身,抬手抚上他的脸颊,指尖冰凉。
“一家人,说什么委屈。”
他被我突如其来的温柔感动,将我抱得更紧。
而我的心里,却只剩下一片冷笑。
好戏,还在后头呢。
等他睡熟后,我悄悄起身,走到阳台。
城市的深夜,万家灯火都已熄灭,只有路灯还固执地亮着,投下孤独的光晕。
我拿出另一部工作手机,给公司的人事总监王姐发去了一条微信。
“王姐,睡了吗?之前您跟我提过的那个去深圳的外派培训名额,还有吗?”
消息发出去,石沉大海。
我也不急,静静地靠在栏杆上,吹着晚风。
结婚三年,我像个精密的陀螺,被抽得不停旋转,试图平衡工作、家庭、和公婆的关系。
我以为我的退让和付出,能换来尊重和安宁。
结果,我只是让他们习惯了我的退让,习惯了我的付出。
他们把我当成这个家的免费保姆,情绪垃圾桶,以及……在亲戚面前炫耀的工具。
手机屏幕亮起,是王姐的回复。
“小蔓?这么晚还没睡?那个名额还在,下周一就要出发去报到了,全封闭式,为期半年。怎么突然想通了?之前你不是说舍不得你老公吗?”
我看着那句“舍不得你老公”,觉得无比讽刺。
我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击。
“我想通了,事业为重。王姐,能不能帮我办个加急?我现在就申请,违约金条款我都接受。”
王姐那边沉默了几秒,回过来一个带着惊叹号的句子。
“你确定?半年全封闭,连周末都不能出来!你老公同意吗?”
我看着卧室里周浩熟睡的侧脸,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“我确定。他会同意的。”
何止是同意,他会感激我为这个家做出的“牺牲”。
第二天,我起了个大早。
化了一个精致的全妆,选了一套干练的职业套装。
周浩起床时,看到我神采奕奕的样子,有些惊讶。
“老婆,你今天……好漂亮。”
我正在把打包好的纸箱往储藏室搬,闻言回头一笑。
“我今天请假了,在家把最后收尾工作做了,送你们出门。总得让三婶他们来了,看到一个清清爽爽的家,也看到一个精神的女主人,不能给你丢脸啊。”
周浩被我哄得心花怒放,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,在我脸上亲了一口。
“老婆你辛苦了!等这半个月过去,我带你出去旅游,就我们俩!”
我顺从地靠在他怀里,眼神却越过他的肩膀,落在了客厅墙上那幅我们俩的结婚照上。
照片里的我,笑得一脸幸福。
多可笑。
“好啊。”我轻声应着,心里却在倒数。
送他到门口,他换鞋时,还在喋喋不休地嘱咐。
“他们大概中午到,你别做饭了,等我们回来一起去外面吃。别太累了啊。”
我点点头,为他整理好领带。
“知道了,路上开车小心。”
在他出门前,他给了我一个深情的拥抱。
“老婆,你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。”
我抱着他,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、淡淡的烟草味。
我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,眼神里却一片死寂。
周浩,这,是最后一次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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