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春的天,傍晚过后,竟下起了瓢泼大雨,天际处分明刚还挂着金乌斜阳,却一下变了天色阴沉下来,黑云严严实实的笼罩住了一片天,仿佛巨大的牢笼般压下来,严丝合缝的让人喘不上一丝气。
撑伞离开梧桐苑,江宜知回了自己所住的碧林轩。
还是和记忆中一般,庭院角便是一棵根基硕大的石榴树,现在已是开春时节,树枝抽出了新的枝条,长出了嫩绿的叶,在雨滴的洗刷下,嫩叶绿得像是擦过油般新鲜发亮,绿油油一片,惹得人心头荡漾......
犹记上一世,她与崔韫安爱到深处情最浓时,因她爱吃石榴,但不爱石榴的籽,崔韫安为花了一下午时间,亲自将那一颗颗红润剔透的小果实,用银针轻挑开了里面的小籽,满满一碟堆放在她面前......
双瑞看自家小姐走到一半,突然停在石榴树前,不由小声道:“小姐是想吃石榴果了吗?现在树上新发芽了,应该还有段时间才开花结果了。”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水与泥土交融后的土腥味。
江宜知轻轻摇了摇头:“没有,进屋吧。”
屋子里装潢和过去一般无二,对于江宜知来说这里的一切已经恍如隔世,可对于双瑞来说,她们离开这里也不过三天。
“三天,才三天,怎么之前碧林轩的银炭全没了!”双瑞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。
许是下雨的缘故,温度骤降,屋里冷得冻人,双瑞赶忙先从衣箱里找出了一件厚实点的狐皮貂毛,“小姐,您快披上吧,千万别感冒了,奴婢这就去管事房要银炭去!”
话毕,双瑞撑起油纸伞便跑了出去。
一路绕到前院找管事的吴司仪拿银炭,这才被告知整个靖王府的银炭竟全部用完了,新的又还没有送来。
双瑞:“没了?那之前放在我们碧林轩的银炭呢!之前我走时还记得有很多的呀!”
吴司仪苦着脸,为难道:“宝姐儿,那前两日正巧雅清阁没银炭了,找上这里来,所以......所以小的没法只能将碧林轩的银炭全部打包送了过去......”
“雅清阁!谁允许你们那么做!谁让你们送的!”
一听是雅清阁将剩余银炭分了去,双瑞顿时气得更加火大,简直是火冒三丈:“你不知道我们小姐和那边那位不和啊!你说实话,你是不是成心想和我们小姐作对!你是不是不服我们小姐!”
“哎哟哟,宝姐儿,小的哪里有这个胆子啊!”
吴司仪吓得连连摆手,额上都沁了冷汗:“实在是雅清阁那边催得紧,说是二小姐夜里受不得寒,世子也特意嘱咐过,所以......”
双瑞闻言冷笑一声,伞面的雨水顺着边缘簌簌落下,“敢情就那位二小姐受不得寒,我们小姐就受得了!行!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给我等着!”
说罢,双瑞转身就要走,可刚走到几步意识到不对劲,她又折身回来:“不对啊,我走啥!我不管你们什么理由,反正半个时辰内,我要看到我们碧林轩的炭火盆烧得旺旺的,不然你们就等着领罚吧!”
双瑞气冲冲地跑回了碧林轩,一进门边跺脚抖落裙角的雨珠,边愤愤道:“小姐!管事府那边没银炭了,您猜怎么着?原来咱们院里先前的银炭全被雅清阁那边抢走了!”
“吴司仪还说,说什么世子爷特意嘱咐过的,说什么二小姐受不得寒......”双瑞气的牙痒痒,声音都不禁拔高了,“这么冷的天,谁受得了这寒啊!他们这群狗东西分明就是在欺负人!是一点不把您放眼里啊......”
“够了!”
江宜知猛地一拍桌子,桌沿上的茶盏震得叮当作响,差点摔落在地。
她美眸含怒,红唇紧抿,娇艳的面容因愤怒而染上一层薄红,“好啊好啊......江禾进王府才不过几日,他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,就这般不将我放在眼里了......”
现如今定国侯府还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,那群狗奴才都敢这样看轻她,也难怪后来,树倒猢狲散时,睁眼一看周围尽是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。
上一世,侯府倒台,母亲入狱后,他们怕也是受了江禾那个贱蹄子的指使,才敢对她如此放肆无礼,如此轻视的!
江宜知捏紧了手心,指甲深深嵌入进掌心嫩肉,她眼底翻涌着滔天的恨意,想到前世,母亲分明待江禾那样好,那贱人最后却以莫须有的杀人罪名她送入牢狱,逼死狱中,父亲因此气倒卧床不起,整个侯府大受牵连,从此一蹶不振......
“小姐......”双瑞看出她神色不对,小心翼翼唤道。
江宜知豁然起身,裙摆带翻了绣凳,桌沿上的茶盏“砰”一声碎了一地,她径直走向内室,双瑞连忙跟上,只见自家小姐竟从箱笼深处取出一柄镶金嵌玉的匕首——那时去年小姐寿辰时,老爷亲赐的防身之物。
“小姐!”双瑞惊呼,“您这是要......”
江宜知将她爹送她的匕首往腰间一别,冷笑道:“哼,我现在就去雅清阁杀了江禾!”
“小姐小姐......使不得呀,使不得,”双瑞赶忙拦住气昏头的江宜知,“您要是真伤了二小姐,世子爷那边到时候可怎么交代......”
“交代什么交代!我杀完江禾便去取崔韫安狗命,他们这对狗男女,我江宜知一个也不好放过!”
说这话时,虽说是气话冲昏了头,但却是江宜知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,她恨崔韫安与江禾,已经恨到入骨三分,恨不得将他们二人挫骨扬灰!
话毕,江宜知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双瑞,作势就要往外走。
可双瑞平时虽随了主子的张扬跋扈,但这时也知道,若今天小姐真去了雅清阁伤了二小姐,或伤了世子爷,那到时候小姐定会被王妃和世子爷严惩的,并且老爷夫人知道了,也一定会伤心的。
思及此,双瑞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死死抱住了江宜知的腿,声泪俱下地哭求道:
“小姐三思,小姐三思啊......若是您现在冲去雅清阁,岂不是正中了二小姐的下怀,她心里一定巴不得您冲动行事,好让王爷王妃厌弃您呢,若此事传回侯府,老爷夫人知道了该有多担心啊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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