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下午。
周笙漫把改好的衣军服连同辞工信一起交给厂长。
厂长想挽留，却被她婉拒。
周笙漫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，沉沉睡了过去。
再醒来，天已经黑了。
周笙漫迷迷糊糊睁开眼，发现陈卓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身边。
他那双幽深的眸子直勾勾盯着自己。
“连被子也不盖就睡，真当自己的身子是铁打的？”陈卓霖嘴里责怪着，又握住了她的手。
周笙漫下意识山闪躲，却被用力攒住。
“别动！”
陈卓霖加重了语气，但又轻轻地把雪花膏擦在她冻紫的手上。
手背的温凉触感和男人柔和的眼神，让周笙漫有些恍惚。
两辈子以来，除了刚结婚那会儿，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丈夫这样平凡的关心了。
不知怎么的，压抑的委屈突然上涌，周笙漫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。
她还没反应过来，泪水就被陈卓霖擦掉。
“你被别人骂、被人误会，还扛着冻在车间里干活的时候都没哭，怎么现在哭起来了？”
周笙漫涩然一笑。
她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在上辈子失去小文的时候哭干了。
“陈卓霖，我不想跟你过了。”
周笙漫声音沙哑，却无比清晰：“我们去打离婚报告吧。”
陈卓霖愣了瞬，怒火‘噌’地冒了上来：“你又来了，婚姻是能被你用来赌气的吗？”
视线相对，周笙漫能明显感受到他的烦躁。
她收回被他攥住的手，还想说，可陈卓霖已经不乐意听，扔下雪花膏就走。
听着远去的脚步声，周笙漫感受着手里的余温，心中的涟漪一点点平息。
次日。
周笙漫带着绣完的平安符，准备去悬崖边上烧给上辈子的小文。
她已经决定三天后就走，以后不会再回来了。
就在她穿过树林走到田垄旁，竟看见李萍清和陈卓霖站在不远处，李萍清身上还披着他的军大衣。
周笙漫眸色一震。
两辈子的记忆重叠在一起，让她有一瞬间的窒息。
眼尖的李萍清看见了她，立刻扬声喊：“笙漫姐！”
陈卓霖也看了过来。
四目相对的那一刻，他从周笙漫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冷漠。
周笙漫也没有绕道，直接走了过去，却没有要理会他们的意思。
见自己又被无视，陈卓霖没由来的憋屈。
他抓住周笙漫的手，严肃的语气透着关心：“大冷天的，你跑这儿来干什么？”
周笙漫眼眶微红：“怎么，觉得我突然出现，碍了你们的眼？”
陈卓霖头一遭被气的说不出话。
以前周笙漫虽说也是嘴上不饶人，但到底不会抗拒自己。
这些天日子，除了那天晚上，她愣是没让自己碰，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。
李萍清脸上闪过丝阴冷，转而赔笑解释：“笙漫姐别误会，我打算开春了种点菜，卓霖来帮我张罗一下而已。”
气氛僵凝。
周笙漫正想挣开陈卓霖，却听到一声惊呼。
“快闪开！牛疯了！”
伴着几声牛叫，一头老黄牛从坡上横冲直撞朝他们三人而来。
怔神间，周笙漫只听见陈卓霖大喊了声‘萍清小心’。
他松开了她的手，抱着李萍清闪躲到了一边。
‘哞！’
周笙漫被牛冲撞的身体从田埂滚了下去。
视线天旋地转，身上也沾满了干牛粪。
她软软趴在雪中，失焦的眼睛盯着把李萍清护在怀里的陈卓霖。
顷刻间，滚烫的泪水从她充血的眼角流出，融化了脸颊下的白雪。
“快快快！牛撞人了！”
“别动她别动她！快去叫人，赶紧把她送医院去啊！”
“同志，是不是很疼啊？你忍一忍，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！”
是啊。
真的很疼。
但最疼的时候，还是被陈卓霖放开手的那一秒。
人群外那军绿色的身影越来越模糊，周笙漫缓缓闭上灰暗的双眼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