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

锈迹斑斑的相遇九月的蝉鸣裹着热浪钻进教室，林砚把校服领口立到最高，

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墨团。他听见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，

余光瞥见沈霜降正把染成雾蓝色的发丝别到耳后，银色耳钉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。

"新转来的？"他故意把橡皮扔得老远，看着沈霜降弯腰去捡时露出的后腰蝴蝶骨，

"染发违反校规，学生会记你名字。"少女直起身，

睫毛上沾着教室顶棚脱落的墙灰："学生会***的狗腿子，连呼吸都要管？

"她把橡皮砸在他桌上，震得水杯里的金鱼尾巴乱摆。林砚盯着她手腕内侧的淤青，

喉结动了动，却只冷笑："没家教的野丫头。"那天傍晚的值日生名单贴出来，

林砚攥着纸张的手青筋暴起。教导主任特意标注的"重点监督"四个字，

像两记耳光打在脸上。他看着沈霜降哼着歌擦黑板，粉笔灰扑簌簌落在她发梢，

突然抄起拖把往水桶里一砸，水花溅湿了她的帆布鞋。"有病？"沈霜降甩着滴水的鞋子。

"嫌脏就别来上学。"林砚把抹布摔在讲台，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气声。

他鬼使神差地回头，看见少女蹲在地上，

用创可贴小心翼翼地盖住渗血的脚踝——那是她翻墙进学校时刮伤的。暮色漫进教室，

林砚的影子笼罩住她。"我帮你。"话出口才惊觉失态，又立刻补上，"别误会，

扣分了老子也倒霉。"沈霜降仰起脸，眼尾的泪痣随着笑意轻颤："学生会***这么好心？

"消毒水的气味里，林砚的手指悬在她伤口上方迟迟不敢落下。

他想起母亲总说天蝎座要永远保持体面，于是收回手嗤笑："疼死算了。

"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撕创可贴的轻响，还有一句被风揉碎的"胆小鬼"。

暴雨前的潮汐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，林砚站在便利店屋檐下，

看着沈霜降抱着素描本冲进雨幕。他咬开棒棒糖包装纸，听见自己说："喂，顺路。

"伞倾向少女那边，他的右肩很快被雨水浸透。沈霜降突然停下脚步，

鼻尖几乎要撞上他的校服纽扣："林砚，你耳朵红了。"她伸手去碰他发烫的耳垂，

他猛地后退半步，伞尖戳进积水溅起水花。"少自作多情。"林砚把伞塞给她，

转身跑进雨里。雨滴砸在后背生疼，

他却想起沈霜降画本里夹着的演唱会门票——是他喜欢的乐队，日期恰好是他生日那天。

月考放榜时，林砚盯着沈霜降数学卷子上鲜红的59分，

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笔记拍在她桌上："**，最后三道大题的解法错了。

"少女挑眉："学生会***亲自补课？"深夜的微信对话框里，

林砚反复删除又重写："明天五点，天台。"发送键亮起的瞬间，他把手机倒扣在枕下，

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第二天清晨，沈霜降踩着朝阳出现，

手里拎着两杯豆浆："数学天才也会失眠？"林砚背过身去看远处的教学楼，

晨光给他的侧脸镀上金边："别误会，只是不想班级平均分被你拉低。

"他没看见沈霜降藏在背后的手，正悄悄把写着"生日快乐"的演唱会门票塞回口袋。

错位的季风初雪那天，林砚在篮球场看见沈霜降和隔壁班男生谈笑。

他投出的三分球重重砸在篮板上，震落了篮筐边缘的积雪。"林砚，你脸色好差。

"沈霜降递来的纸巾被他挥开，指腹擦过她掌心时，他听见自己说："管好你自己。

"平安夜的烟花在操场炸开，

林砚躲在器材室给沈霜降发消息："要不要..."消息还没发送，

他看见少女踮脚给男生戴围巾的身影。屏幕冷光映出他发红的眼眶，他按下删除键，

把手机塞进储物柜最深处。高考倒计时100天，沈霜降的课桌堆满复习资料。

林砚把整理好的错题集放在她桌上，转身时听见她小声说："林砚，

我们...""别自作多情。"他打断她的话，"这些只是同学间的互帮互助。

"余光瞥见她攥紧的拳头，他强迫自己直视她眼底的破碎："沈霜降，你该清醒点。

"暴雨倾盆的午后，林砚在空荡的教室找到沈霜降的画本。最新一页画着他投篮的侧影，

角落写着："我永远追不上你的骄傲。"他颤抖着撕下那页纸，

却在碎片里发现演唱会门票的残角——日期旁用铅笔写着："想和你听同一片星空下的歌"。

未抵达的花期大学录取通知书寄来那天，林砚在沈霜降家门口站了整整三个小时。

最后他把准备好的礼物扔进垃圾桶，对着紧闭的房门说："祝你前程似锦。

"四年后的同学会上，林砚在人群中一眼望见沈霜降。她褪去了少女的张扬，

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冷光。"听说你要结婚了。"他举起酒杯，冰块撞在杯壁发出清脆声响。

沈霜降笑着点头："下个月。"她的目光扫过他空荡荡的左手，"你呢？

"林砚仰头喝完威士忌，喉咙泛起灼烧感："忙着创业，没空谈恋爱。

"他没说抽屉里还锁着那张撕碎的演唱会门票，

没说每个失眠的夜都会想起便利店屋檐下她发梢的栀子香。散场时暴雨突至，

林砚看着沈霜降冲进雨幕，鬼使神差地追了上去。"我送你。"他抓住她的手腕，

触到腕间熟悉的蝴蝶骨。沈霜降抽回手，雨滴顺着她下颌滑落："不必了，林先生。

"霓虹灯光在积水里晕染成破碎的光斑，林砚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，

终于读懂年少时那场错过——天蝎座的骄傲与摩羯座的倔强，像两股永不相遇的季风，

在时光里吹散了所有未说出口的温柔。手机在口袋震动，

是母亲发来的消息："霜降妈妈说她要结婚了，你真的不打算..."林砚删除对话框，

望着雨幕轻笑。远处教堂的钟声传来，他想起十七岁的初遇，那个被他故意弄湿鞋子的少女，

终究成了他心底永远悬停的，未寄出的季风。

融雪的暗涌图书馆顶灯在林昭白的试卷上投下惨白光晕，笔尖沙沙的声响里，

他总忍不住往角落瞥。苏瓷蜷在靠窗的老位置，翻画册的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。

第三次看见她悄悄摸出铝箔包装的胃药时，他的圆珠笔芯突然断裂，

墨渍在解析几何题上晕开深色的圆。深夜的台灯下，林昭白反复临摹练习册上的印刷体，

钢笔尖在草稿纸上来回划动。他撕碎了七张写废的纸，

最终在牛皮纸袋上写下工整的食谱："胃酸忌空腹喝牛奶，晨起可配苏打饼干"。

字迹刻意板正，却在"忌"字的最后一钩处，因用力过猛划破了纸面。

保温桶里的山药小米粥还冒着热气，他盯着厨房台面上散落的枸杞，

鬼使神差地多撒了几颗——母亲说过，这是养胃的秘方。第二天清晨，

苏瓷踩着早读铃进教室，课桌上摆着保温桶和牛皮纸袋。揭开盖子是冒着热气的山药小米粥，

袋里的食谱用钢笔工整誊写。她捏着纸张的手指微微发抖——那棱角分明的字迹，

和当初举报染发店的匿名信如出一辙。当指尖抚过食谱边缘时，

她突然发现背面有道极浅的折痕，像是某人犹豫再三才塞进袋中的痕迹。艺术节当天，

林昭白在后台调试钢琴。镜中人领口微敞，额发被冷汗浸得发亮，

他反复摩挲琴键的手突然顿住——观众席第二排，苏瓷正支着下巴速写，

笔尖在画纸上轻快游走。聚光灯亮起的刹那，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盖过了前奏，

而少女藏在画本后的唇角，正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。散场后，他在座位下捡到被遗落的画稿，

边缘还带着苏瓷惯用的樱花橡皮碎屑。暴雨倾盆的傍晚，林昭白攥着伞在校门口逡巡。